“天使妈妈关爱行动”由广东暨南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的大学生毕业设计团队联合“无痛分娩中国行”团队共同发起。旨在通过新媒体多重矩阵传播的方式，对“天使妈妈”这一人群及其心理特征展开全面的科普，希望天使妈妈、大众能了解更多信息，为天使妈妈的心理健康和社会的健全发展贡献一份力量。

母亲的碎片

“B超回声不太均匀，卵黄囊和胎芽都没有出现，可能是葡萄胎”。葡萄胎是指妊娠后胎盘绒毛滋养细胞增生，间质高度水肿，形成大小不一的水泡，水泡间相连成串，形如葡萄，亦称水泡状胎块。葡萄胎患者的绒毛膜促性腺激素（HCG）较正常孕产妇高几倍，一旦发现，需要即可终止妊娠，清除胚胎，否则会对女性身体产生影响。

听到结论，阿纯手忍不住颤抖。几天前，丈夫还在查找如何给腹中的双胞胎起名字，设想怎样抚养他们；婆婆为了让自己安心养胎，许诺将承担宝宝们的奶粉和生活花销；七岁懂事的儿子还收拾着自己的玩具，准备送给弟弟妹妹。如今，一切设想都将幻灭。

情况紧急，阿纯听从医生的建议，次日办理住院。新冠肺炎期间，各大医院要求住院病人必须先进行核酸检测。空腹抽血化验以及核酸检测结束，已是中午12点，饥饿到无法忍受的地步，“剧烈的呕吐，就是天旋地转的那种非常地难受”，阿纯吃了些东西。

“吃完之后正准备休息一下，天哪，出血了，下身大出血”，时值冬天，阿纯穿的三条裤子（秋裤、棉裤、外裤）全都湿透了。由于婆婆的核酸检测结果还未出，无法进入病区照顾，阿纯一个人忍着剧痛以及血浸湿三条裤子的状况，跑遍了门诊楼上楼下做了CT、心脏检查。

进入手术室，阿纯中午刚吃过饭，医生担心全部麻醉会呛到呼吸道，本来打算（不麻醉）直接手术。“清宫非常疼，因为是在你清醒的状态下去用这个器械伸到你的体内去把那个内膜给刮掉，是非常残忍的一件事情”，在阿纯的再三请求下，医生注射了少一些麻药，确保阿纯有清醒意识的同时，尽可能地降低痛苦。

阿纯躺在手术台上，感受到冰凉的酒精和碘伏，以及进入体内的器械，“我清楚地感觉到，（医生）怎样转动这个器械的，怎么样去哪个地方下手重，哪个地方下手轻”。由于麻药的作用，阿纯没办法通过嘶吼来缓解疼痛。10、9、8……3、2、1，10秒倒计时后，手术终于结束了。

麻药劲过，阿纯回过神，只觉得肚子空荡荡的，瘪了许多。这种感觉，很多流产女性都曾体会过。怀孕22周的小姗，因胎膜破损，也不得不和孩子说声道别。“身体好像缺失了一部分，还在不停的流血”，小珊回想起刚推出产房的身体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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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恢复的伤口

进入产房前，她曾安慰说服自己“其实从第一次吃（开始宫缩）药物时，引产已然朝着无可挽回的方向前进着”。引产时无意瞟到孩子的一霎那永远地印刻在小姗脑海中，“他小小的，红红的”。

回到病房已是深夜，前前后后忙碌两天、精神长期处于紧绷状态的丈夫看到手术一切正常，趴在病床前休息。然而，刚做完手术的小姗难过情绪涌上心头，难以入眠。

“当时就睡不着，在网上找了周国平的《妞妞》，从头开始看，一边看一边哭”。“做父母的都知道，世上没有比孩子更让人牵挂的了。现在我又成了一个没有孩子的人，又好像回到了无牵无挂的岁月。对于死者，我们不复挂念，只是怀念。然而，我怎么能把你想象成一个死者，我对你的怀念多么像一种割不断的牵挂”，女儿妞妞出生后不久就被诊断为患有绝症，作家周国平用笔记录了女儿和自己相处的五百六十二个日日夜夜，寄托自己的哀思。

还是没有困意，小姗将头扭向窗外。夜已深，但住院大楼仍然亮着灯，时不时地还有车在门口停下。“看到外面深夜的一些车就可能会想到别人，别人可能是正常来生孩子的，生完之后就可以抱着孩子一起回家”。小姗和其他孕妇进入了同一间产房，经历了同样的生产过程，“但我却永远失去我的孩子，真的就是那种心碎的感觉。”

“第一次下床整个人都在抖，没办法独立上厕所”，清宫手术结束，身体过于虚弱，小珊在丈夫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进入卫生间。药效还没有完全结束，子宫时不时“如渡劫似地”进行收缩，伴随着流血。回到家后，小珊还出现了胀奶的情况。“胀奶的时候，更加会想念自己的孩子。为什么别的孩子都能吃上妈妈的奶，但是我的孩子却不行”，这种感情一直回荡在小珊的脑海中。

身体上的疼痛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减弱消逝，而心理上的疼痛却如同一道疤痕永远地停留在某个角落。流产手术虽然是一种比较安全的小手术，但子宫、卵巢等相关器官也要经历修复的过程，需要调养一段时间，否则可能会对身体有损伤。民间将调养的这段时间称为“小月子”。

相关研究表明，女性在“坐月子”期间哭，会产生心跳加速、瞳孔放大、血管收缩、血压升高等症状，并且出现内分泌紊乱影响子宫的收缩恢复。出院时，医生专门叮嘱了小珊这一点。然而，每每想到自己的孩子，泪水就无法抑制地从小姗的眼眶中流出。

在医院“折腾”了三天的小珊回到家中，昏昏沉沉睡了两天。一睁眼，看到卧房飘窗上还摆放着几天前和丈夫逛商场为宝宝挑选的玩具，“怎么去了趟医院，孩子就没了呢？几天前还想着，宝宝之后可以在飘窗上太阳，长高高，现在我的肚子怎么都空了呢？”，想到此处，眼泪夺眶而出。

“但是在父母面前，我不能哭，要坚强”，正在经历丧子之痛的小珊意识到，自己也是别人的女儿。父母已经年迈，需要自己照顾。如果将悲痛的情绪表现在父母面前，他们会更加难受，为自己着急。因此，还是不要再让父母担心。

出了月子，小姗比孕前还要瘦10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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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法不懂我”

小U在流产后，卸载了当初备孕专用的APP，其中一个原因是备孕app上面有记录坐月子的功能，但是却没有记录“小月子”的功能。“之前还打算坐月子的时候记录一下，现在找了半天，发现无法记录“小月子”，加之APP上面没有任何和流产保健相关的知识，小U卸载该软件。“即便是卸载了，那个APP还是会给发短信，说你的宝宝又长大了”，这些行为在小U看来，都会加剧自己难过的心理。

算法的技术实现，离不开产品开发者最初的设计。小姗认为，这些因算法产生的困扰，归根到底是人的问题，是社会对流产（尤其是自然流产）关注度不够的表现，“现实生活只让我了解到如何成功生下一个宝宝，但是却没有教会我如何面对流产”。怀孕之初，小姗曾经买过一本孕产知识百科全书，“只在书的最后一章提到过流产，之前从来没看过”，坐小月子期间，重新翻阅了书的最后一章，小姗发现“能够获取的知识太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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线上互助小组共渡难关

“我想知道别人是如何对待和处理（流产）这件事，又是如何继续生活下去”，为了解答这个问题，小姗第一时间联想到了电视剧，“我想起之前看的《三十而已》、《如懿传》，这些剧里面出现过流产情节”。

电视剧《三十而已》中，钟晓芹和丈夫意外怀孕，一段波折后决定将孩子生下来。但是没过多久，她就被诊断出胎停育，需要立刻进行清宫手术。小姗的关注重心放在了钟晓芹流产原因上，“她和我情况还挺像的，只不过她怀孕周数要比我小一些，另外她是因为染色体基因问题（而流产的）”。在剧中角色不同的是，小姗的丈夫非常照顾自己，主动承担起家务、做饭、给妻子买药等工作。当小姗难过或者想孩子的时候，丈夫会说表达自己的思念，“我觉得两个人一起哭一会儿什么的，也挺重要的”。

古装剧《如懿传》带给小姗更多的是心理支撑，“这部剧（《如懿传》）有好多流产情节，不同的角色面对流产时的表现都不一样，但是我特别能共情”，玫嫔（剧中角色）失去孩子的疯狂痛苦、如懿（剧中角色）失去孩子后的默默流泪，都给小姗带来很大的冲击。

电视剧中的角色在演绎流产，现实生活中的人在经历流产。UP主“Alex绝对是个妞儿”在视频《失去了孩子之后，我希望我有变得更强大》中讲述了自己第一次怀孕24周时的意外流产的经历。“你们有怎么样的悲伤和悲痛都不是错的，走出这件事情也没有任何对或错的方法，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失去孩子很悲痛，但Alex想到身边还有爱她的人以及她爱的人，觉得一切还不算最坏的结果，还是有希望的。

小姗说，“那个视频给我很大的支持和力量”。Alex的视频也给予非常多有同样经历的女性以安慰和力量。该视频发布在2018年6月18日，3年之后，2022年1月26日，一位刚经历过流产的网友在视频下方留言，“抱抱，感同身受，我也是失去了我的宝宝，足月了，想起来心都是空的。现在还在空月子，只能给自己打气，恢复好身体，调整心态”。

成功生产后的小U在知乎上分享了自己流产的经历，想帮助有同样经历的姐妹早些时候走出困境。“后来有人找我要微信，于是我们就成了微信好友。慢慢地，添加的人越来越多，我就想着，干脆组建一个微信群好了”。这个群目前有三十多人，主要以怀胎4个月至6个月流产的女性为主要成员。新人入群会讲述自己的流产经历，群友们便会进行心理安慰，并且给出一些经验建议。“虽然自己也会难受，还会回想起曾经流产的经历，但是安慰完他人之后，会有一种被理解的感觉”，小U解释到，失去孩子的痛苦会随着时间有所缓解，但无法抹去，即便下一个孩子出生，还是会想到曾经逝去的ta。由于线下生活中很少出现和自己一样有流产经历的人，无法完全理解自己的痛苦，因此，每一次在微信群安慰新人的过程也是在给自己疗伤的过程。

此外，备孕、保胎、生产、育儿、家长里短等也是群友们经常讨论的话题。“本质上大家还是努力着下一个宝宝”，遇到调养身体备孕的情况，群友会推荐这方面的专家；遇到不知道挂什么科室的情况，群友会根据自己的经历进行判断；遇到再次怀孕或是宝宝出生，群友们也会道喜祝福。出生的婴儿是治愈群友们最好的良药，“看到宝宝，尤其是可爱的笑容，会有种从黑暗进入光明的感觉，就能看到希望”，小U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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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自己生孩子

即便是成功当上妈妈，每天向微信群姐妹们分享着喜悦，小U每次想到自己第一次怀胎21周因胎死宫内而被迫引产的经历，“像是溺水一样，总是透不过气来”。

初次怀孕前，小U觉得夫妻二人世界不应该多一个人参与，甚至“有段时间一直期盼着丈夫不孕不育”。意外怀孕之后，小U的想法开始转变。“我故意把手放在左边，她就慢慢挪到左边，然后鼓得很高；还有本来自己在鼓包玩，听到我老公打电话的声音，就踢肚子”，小U回想起怀孕时的一个场景，“就觉得宝宝已经是家庭成员了”。

引产那天，小U担心腹中胎儿羊水太少，便喝了一些粥，“她很开心地在肚子里游来游去，很崩溃”，觉得无法保护自己的孩子。出了月子，小U拉上丈夫积极地调养身子、备孕，“很多女人会抱怨生孩子怀孕辛苦。为了老公生孩子值得不值得。对于我们（有流产经历的）这类人，孩子更多是为自己生的，总希望着上一胎宝宝会回来，一家团聚”。

尽管看到孩子顺利出世心情会好些，但小U终究明白，无论如何都没办法代替上一个胎儿，“虽然没出世，痛苦就跟失去最重要的人没两样”。每每想到这点，小U总会安慰自己：宝宝只是忘记带礼物了，他会回来的，这里有他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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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文引用｜韩槐志，杨义唯，王霞，劳子珊，曾伟杰，黄愷宣.致亲们｜胎停时刻，她经历了什么？JNPLD-GHI.2022Mar24;11(3):24.

英文引用｜HanHZ,YangYW,WangX,LaoZX,ZengWJ,HangKX.Atthemomentofmiscarriage,whathappenedtoher?JNPLD-GHI.2022Mar24;11(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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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感谢："无痛分娩中国行"战略合作伙伴

JournalofNoPainLabor&Delive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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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痛分娩中国行杂志（ISSN:2475-711X）

作者：

韩槐志/杨义唯/王霞/劳子珊/曾伟杰/黄愷宣-广东暨南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网络与新媒体专业学生

审稿：

黄雅兰-广东暨南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毕设团队导师

王丹昭-美国埃默里大学精神科

主编：

胡灵群-美国俄亥俄州立大学韦克斯纳医疗中心麻醉科

执行编辑：

杨书伟-安谱佳®全球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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